《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》系列5：《必須過動》

《必須過動》不同於以往四個故事，是以架空的，充滿未來感的世界作為舞台。反烏托邦式的情節，又將《你的孩子》系列的毛骨悚然帶往另一種境界。

在《必須過動》的世界中，所有女性能由政府獲得「胚胎」、成為母親，並須遵守「媽媽手冊」中的規範。而隨著胚胎出生、成長，每隔幾年，均需經過各階段的「鑑定考」，來評斷他的母親是否「稱職」，更透過「母親勳章」上亮燈的數目，具體化媽媽們的表現。然而，鑑定考一但低於二十分，或被檢測、確診疾病，即是所謂的「瑕疵胚胎」，就必須送往「精進」，孩子一家人還可能被逐出豪宅區，住進「鴿子籠」。

主角若娃的母親楊鵑，因為長子（若娃的哥哥，若傑）曾創下鑑定考全科滿分的紀錄，讓她被譽為「模範母親」，受到豪宅區媽媽們的歡迎，甚至辦演講、出書。然而，若娃的成績並不理想，讓楊鵑身上勳章的燈逐漸熄滅。這讓她有了危機意識，開始想辦法挽回頹勢。而她的方式竟是說服若娃「假裝過動」，藉由脫序的行為來讓醫師判定她患有ADHD（注意力不足過動症），藉此能「有理由在鑑定考考差，卻不必被逐出豪宅」。

而事情並不那麼單純，在獨尊鑑定考的體制下總有反動人士，若娃輾轉得知考試考差會需要的「精進」，不如她想的簡單，而是直接「銷毀」！同時，若娃更發現了驚人的秘密，哥哥若傑並非出車禍身亡，而是自殺身亡。種種不尋常，隨著劇情的推展，一步步顯露出這個世界中教育體系的問題。

在好友阿正、其他「反動人士」的帶領下，若娃來到了另一個世界，由揭穿「精進」真相，甚至因鑑定考分數過低，而可能被銷毀的青少年組成的「烏托邦」（劇情未提及，我以烏托邦代稱這個世界）。在烏托邦，有許多考試成績可能不理想，卻在廚藝、藝術等層面極有天賦的青少年，脫離了考試制度，能夠盡情發揮創意。這裡呼應了劇情剛開始時，一位醫師（一先）因為宣稱「不能以考試成績評斷胚胎」，而被處死（當權階級認為這是異端邪說）。於是一先醫師的母親成為「反動人士」之一，在烏托邦照料這些被救出，或逃出的青少年。

諷刺的是，若娃在烏托邦內尚未找到自己的興趣或專長，加上現實中的鑑定考又無法提升，難過的認為自己「不屬於這兩個世界」，還是決定離開烏托邦。這裡幾乎反映些許現實社會的問題，我們的教育，似乎也同樣因智育至上，而讓人無法確實認識自己，更遑論找到努力的目標。

因此，若娃崩潰了。發現了哥哥自殺的真相、輾轉得知過動即代表瑕疵，將會進一步走向被銷毀的結果。若娃崩潰、在浴室吸入過多一氧化碳昏迷的同時，我認為這段的剪輯非常有深意，交代了哥哥若傑曾經同樣崩潰，甚至走向自殺的主因，在於媽媽將他最愛的木工工具丟了，只淡淡地說「你將來是要拿手術刀的人，木工是給鑑定考40分的人做的。現在喜歡木工，也不代表你以後不會變。」而劇情前半段，若傑曾向意外撞上他的卡車司機道謝，鏡頭轉回即將離開的若娃，她也說了聲「謝謝」，因為她知道，自己的犧牲，可以保住媽媽留在豪宅階級的現況。然而，卻也顯露了母親楊鵑的冷血，以愛為名，事實上卻是愛自己遠比愛孩子多。

若娃被銷毀後，楊鵑再次獲得胚胎，卻遭一先醫師的母親帶往烏托邦入口，兩人的爭吵，刻畫出楊鵑的冷血無情。最後，楊鵑通知政府查緝，並摧毀了烏托邦，讓考試至上體制下的少數出口就此消失。

《必須過動》透過楊鵑的暗黑，以愛、為了女兒好的名義包裝，一步步抽絲剝繭出真相。以愛為名，事實上卻僅是母親鞏固自身階級、利益的手段之一。算是後勁無窮，黑暗到極點的一個結尾。在這個世界觀下，母親的職責被單純、簡化為顧好胚胎的成績，才能換取相應報酬的一份工作。

值得玩味的是，因為胚胎是國家給的，孩子生父的身分並不重要，也呼應《你的孩子》系列經常出現的議題，父親的缺席，雖然未必是整個系列所想探討的核心，卻也體現出性別分工的迷思，依然影響著我們。而劇情中多數情節都將孩子稱作「胚胎」，似乎也極盡所能的削弱每個孩子的主體性。因為，在這個世界中，所有胚胎，都是媽媽們爭取資源的核心手段。

@台北公館